少女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让我既意外又头疼。
我感觉到意外，是因为少女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自醒来的那一刻起，到十几分钟后的现在，她一直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至于头疼的地方——
“我的小姑奶奶啊，求求别再哭了好吗，我认错、我不该打你，我给你跪下了好不好！”
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现在的梨花带雨，无论我是装出打骂的样子、还是跪在她身前诚恳的认错，都没办法截断少女脸上数道从未间断过的泪痕。
“唉，你到底是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啊……”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着地面伸直双腿，从跪姿换成了坐姿——如同成百上千只蚂蚁来回啃食的酸麻痛楚瞬间爆发出来，我咬着嘴唇忍耐了半天，才把叫喊声咽下去。
又过了五分钟，少女依旧垂着眸子小声啜泣着。
这让我越发坐立不安了起来。
对方的性格确实不太正常，之前连续杀掉了我十次也是事实，可……
可我这么对待她，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我的脑海，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抵是女性——特别是漂亮又外表柔弱的女性更加惹人怜惜一些，一旦哭起来，就算是她们的错也会变成不是；当初我要是被她杀掉几次之后，也这样靠在墙壁哭哭啼啼的，少女肯定不会买账，搞不好还会多捅我几刀……
心底的最后一丝坚定也融化掉了之后，我发出了今天记不清是第几次的叹息：
“唉，我这人真是……贱啊。”
不得不说，那件缠在对方上身的外套竟然神奇的给了我一些安全感，当我抱住少女的肩膀时，我心跳的频率预想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甚至有逐渐平缓下来的趋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少女突然偏了一下脑袋——
“啊呀——”从肩膀上扩散开来的疼痛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嘶，你是属狗的吗，嗅觉又好，还会咬人！”
回荡在房间中的抱怨尚未完全散去，原本还在使劲咬住我肩膀的少女立刻就松口了。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回应道：
“……不，我属蛇。”
“……”
划过我脖颈的温热鼻息让我稍稍尴尬了一下，我仰着身子向后避开些许，刚准备开口，少女就继续低声嘀咕了起来：
“原来哥哥你还经常笑话我真的像蛇一样总缠着你不放……但那个女人出现之前，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遗漏过我的生日……”
面对少女没完没了的讲述，我下意识的瞥向少女的眼睛——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她深邃的黑色眸子空洞的宛若一面蒙尘的镜子，寻不到丝毫灵气。
——她这是在自言自语吗？
少女还没有住口，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她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重重敲打在我的胸口。
我屏住呼吸、轻轻挪开双臂，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哥哥你绑着我，是又要做像之前那样过分的事情了吗……”
但少女突然抓住了我腹部的衣角。
没错，我想了好⑨想出来的办法，没有对少女的行动产生半点阻碍：
“我不会介意……绝对不会，只要哥哥肯重新注视着我，什么都无所谓……”
少女手上施加的力量越来越重，我的上衣都快被她拧成了一团。
她慢慢的将脸凑过来，愈发尖锐的目光猛地攥住了我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什么都……无所谓……”
-？？？-
-LV.8-
-攻击性：F→A-
-活跃度：F→A+-
从下颌推刺而来的水果刀封堵了我所有的言语，只是，当我视线不自觉的倒向一旁时，我好似看见一块指尖大小的蓝色晶片掩藏在几块碎砖之下……
-剩余生命：29-
-剩余时间：5时37分-
……
我之前有考虑过最糟糕的场面，却没想到实际情况会这么快就恶化到远超我想象的程度。
不同于之前LV.6时尚能沟通、略带玩心的追杀，此时的少女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出手时毫不留情，通常是我刚看见一抹影子从眼前晃过去，人就躺在了地上：
——请问有‘举报’选项吗。
期间我也尝试过和少女重新沟通一次，但结果就是我又白白挨了六七刀才恍然领悟到我这样做不过是在增加自己所受的苦难而已，全无意义。
既然打不过，也讲不了道理，我所面临的选择自然只有一个了——
就像是生活中遭受严重挫折的寻死之人一样，我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左腿悬空，百无聊赖的等待少女的到来。
那名在我看来已经丧失了理性的少女没有让我失望，仅仅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她不加遮掩的急促脚步声就传到了我的耳中。
“说真的，我已经受够了，无论是你这个疯子还是这个更加疯狂的奇怪世界。”
或许是听到了我这番刻意提前说出的抱怨，少女迅速转身进入房间，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朝我掷出水果刀。
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蹲着身子转身面朝窗外，也不回头，只是笑了笑：
“你也好，你的哥哥也好，随便去吧，我已经不想继续陪你胡闹下去了……”
说完，我纵身跳入了下方逐渐变暗、深不见底的虚空——呼啸的狂风掩过了所有响动，少女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剩余生命：7-
-剩余时间：4时42分-
——你觉得你的做法有用吗？不停的伤害对方就能让他顺从你？别开玩笑了，要不是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起初见面的时候我就被你干掉了！
——杀人很有意思吗？追着我跑很有意思吗？你肯定是脑子有问题，不然你哥哥最后也不会喜欢上别人吧？
——希望得到别人的关心，你得先有值得关心的地方，而且还要回馈出同等程度的感情才能维持这种关系；我好几次想和你好好聊聊，可你过这个想法吗？没有把，反正不能让你满意的回答就是谎言，就得被你捅上一刀！
——哼哼，这次来的有点儿慢啊……不过我也已经想不到该说你些什么了，之后你自己一个人去玩吧。
“呼……”
-剩余生命：3-
-剩余时间：4时36分-
上一次破窗而出的经历让我的肩膀产生了些许幻痛，明明所有的伤口都已恢复如初，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一边揉弄着肩膀，一边走向那面坍塌了大半的墙壁。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之前我跳出窗户的时候，少女似乎喊了一声‘不要’？
“……”
——应该是错觉吧？
没有任何的数据变动，她也没有收起水果刀，怎么看不像是会阻拦我的样子嘛。
迎面吹来的微风温热不减，相当舒爽。
我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开始对手腕上越来越小的那个数字冒出了些许迟疑和恐惧——当最初的愤怒和冲动全都退去之后，我的心底只剩下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和茫然。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哈……”
我背对入口，向前踏出两步，等待自己唯一的观众进入会场：
我不知道自己耗光所有生命之后会怎么样，可怎么想都还是‘彻底死亡’的可能性更高。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继续待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少女来的特别晚，甚至晚到我的双腿都开始打颤，她才慢吞吞的挪进了房间。
好奇心驱使我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低着头，双手交叠捏住袖口，仅半只脚踏过门槛之后便不再动弹：
“别再这样了，哥哥……”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哥哥。”
“……”
嘶哑的声线立刻消沉了下去，我望着少女脚尖那几点越来越密集的水渍，撇了撇嘴。
——哭完之后，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再拿起刀子送给我一个惊喜吧？我知道的，这套路我已经吃了两次，绝对不会再上第三次当了。
“我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你的哥哥，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这种死循环想来是没办法解决了。”我笑着抬起一只脚，身体逐渐向前倾倒，“与其被你捅上几刀痛苦的死掉，还是这样跳下去死更轻松一些。”
我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在重力的拉扯下坠入那片虚空，即便不再做出任何动作，我眼中的风景也在不可避免的缓慢挪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少女的脚下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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